農村金融難啃:互聯網企業能走通?
河北省保定市曲陽縣某村,農民老張正為家里蓋新房的一筆錢發愁,借錢難,貸款更難,他跑遍了鎮上的銀行和農村信用社,但都要求頗多,單“需要抵押”這條就難住了他。
遇到這樣難題的不止老張一個,農村里許多有貸款需求的人都難通過銀行這種正常渠道去貸款,有些人甚至鋌而走險借高利貸。
實際上有一些P2P企業和互聯網公司早就嘗試做農村互聯網金融,尤其針對貸款業務推出了不少產品,諸如宜信在農村有宜農貸、農商貸、農機融資租賃、普惠1號小額信貸等產品;翼龍貸自成立初就投入農村市場。這兩年,京東和阿里也進入農村市場,京東京農貸推出農資信貸領域的“先鋒京農貸”和農產品信貸領域的“仁壽京農貸”;螞蟻金服旗下網商銀行有小額貸款產品旺農貸。
然而,農戶并不知道互聯網金融能實現無抵押借款,該村大約500戶,新浪科技抽樣問及23家農戶是否知道互聯網借貸,90%答案是否定的。
雖然每年國家都有支持三農的政策出臺,但農村互聯網金融并不是香餑餑,而是一塊難啃的骨頭。農村過于分散,覆蓋難,至今沒有一個企業能在農村互聯網金融領域取得成功,而互聯網企業采用的加盟商模式以及線下渠道難以管控風險。
據央行統計,截至2014年底全國涉農貸款余額23.6萬億元,占貸款總比重的28.1%,同比增長13%,其中農戶貸款余額5.4萬億元,同比增長19%。農村貸款方面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,然而,錢貸出去容易,收回來呢?
難考量農戶償債能力
農村地域遼闊,農民居住較為分散,中國很多地區的農村處在山區或者半山區,農民收入不穩定,無財產性收入,抵押品、擔保缺乏,單筆貸款金額小,且能承受的利率有限。
如果是種植業、畜牧業的農村地區,農民的收入極易受到天氣、氣候等因素的影響,農村地區的償債能力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。
農村地區很早就盛行民間借貸,但危險系數較高。生活在農村的小琴(化名)向新浪科技透露,“農村有很多貸款渠道,但很多時候都是借款人不了了之,導致很多人血本無歸。還有一種特殊現象是,農戶在村里的小商鋪買東西喜歡賒賬,大多數會等到年底才會還。所以,在農村錢放出容易,收回來并不容易。”
為了解決信用風險防控問題,幾乎所有互聯網企業都選擇與第三方合作的方式。翼龍貸采用加盟商的模式;宜信的宜農貸是通過與MFI(小額信貸機構)合作,并由MFI來把控風險;網商銀行是通過農村淘寶(村淘),并與中和農信合作共同把控風險;京東京農貸是交給合作方控制風險。
雖然都有各自的風控方案,但都依托于“第三方”,不論是加盟模式還是通過農村線下渠道,都難以做到萬無一失,甚至會出現逾期和壞賬。
加盟商模式難控風險
翼龍貸
P2P公司翼龍貸早在2009年就開始走農村路線,翼龍貸用加盟商的模式給農戶提供貸款,強調在農村熟人的作用,以及加盟商的本地屬性。翼龍貸董事長王思聰在接受新浪科技采訪時指出,“金融本身就具有地域屬性、社交屬性,在農村僅靠大數據難實現風控,需要線上和線下的結合。”
據翼龍貸介紹,其90%的借款用戶都是“三農”用戶,截止目前翼龍貸在中國大陸已經覆蓋了除青海、西藏、新疆、海南之外的全部省市區,加盟運營商網絡延伸到300多個地級市、1500多個縣區、1萬多個鄉鎮,部分網點已經到村級。
加盟商加入翼龍貸,需要一些嚴苛的手續。如果加盟商是本地人,要向翼龍貸提供身份證、戶口本、結婚證等文件以及無犯罪記錄證明。如果是外地人在本地做業務,則要提供居住五年以上的證明。
加盟商開展業務之前,需要把自己的房產證抵押給翼龍貸,并且向總部交保證金,加盟商負責縣級業務的要交50萬保證金。
即使這樣,翼龍貸的加盟商模式仍存在風險,王思聰也承認,翼龍貸有兩次差點“死掉”:一次是2011年盟商出現問題,扔下業務不干了;一次是2014年初,依然是盟商出現問題,盟商道德敗壞,騙貸款。
前幾年,翼龍貸的加盟商多是來自民間高利貸放貸者,河北山東加盟商聯合黑戶騙貸的事情一度鬧得沸沸揚揚,造成大量逾期和壞賬。翼龍貸也表示要嚴查,趕走了幾個加盟商,并且自己全都墊了,這樣才逃過“一死”,騙貸事件可以看出翼龍貸在前期對加盟商的管理存在漏洞。
為了解決盟商出現的問題,翼龍貸選擇讓大企業背書。2014年11月聯想戰略投資翼龍貸之后,原聯想戰略投資部高級總監毛向前擔任翼龍貸總裁。王思聰告訴新浪科技,“聯想進來后,我們的加盟模式有了改觀,因為聯想最懂盟商管理,他們有30年的管理經驗,毛向前擔任CEO后對我們盟商進行了系統化管理。”
在王思聰看來,大企業有做農村互聯網金融的實力,但即使是阿里也要走彎路。
線下站點服務面臨考驗
農村互聯網普及率低,且年紀大的人群不會使用互聯網。雖然阿里稱要通過手機、互聯網等突破空間、時間限制,但在先期,只能依賴于線下渠道。
目前,網商銀行和京東都通過建農村站點來幫助農村互聯網化,網商銀行依托阿里巴巴的農村淘寶合伙人,京東有京東縣級服務站和京東幫服務站。
農村淘寶
今年11月,網商銀行推出針對農村的小額貸款產品旺農貸,通過農村淘寶合伙人幫助農戶上網就可以完成借款,互聯網覆蓋消費品的下行以及當地的上行,但村淘合伙人是整個流程的核心一環。
農村淘寶計劃三年內投資100億元,在1000個縣域建立10萬個農村淘寶村級服務點,截至“雙11”,已對接全國8000多個村淘點,其中大約有10%覆蓋了旺農貸。
在河北省邢臺市清河縣柳林村,47歲的農民馬玉明已經通過旺農貸的借款買到了拖拉機。11月初,在他想添一臺拖拉機時資金周轉不開,經村里農村淘寶合伙人楊德超介紹,他帶著身份證和戶口本到村淘點,由楊德超幫助他錄入信息,以個人信用申請了貸款。
馬玉明告訴新浪科技,“旺農貸無需抵押物也無需擔保,通過審核后,僅一周左右8萬元貸款就到賬了,接著讓楊德超幫在淘寶網上采購了一臺拖拉機,不到一周就從我們村附近的農機專賣店開回來了,這是從沒想到過的事兒。”
推薦人看似解決了農民不會上網難題,實際上是押寶“推薦人”。也有人質疑這種“推薦人”的專業性,認為他們不是銀行正式員工,缺少專業知識或存在道德風險。
對此,網商銀行農村金融業務負責人陳嘉軼對新浪科技表示,村淘合伙人只是負責推薦,審批過程完全由網商銀行負責。此外,網商銀行會隨時關注各村淘站點客戶違約情況。如發現除正常逾期以外的集中道德風險產生的不良記錄,不僅會收回這一站點的旺農貸發放資格,取消合伙人資格,必要時也會聯合當地政府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。
與阿里巴巴類似,京東也進行渠道下沉,也設了線下站點,并號稱提供電商、物流、金融等全鏈條服務。截至目前京東已擁有近700家縣級服務中心和1200多家京東幫服務店,已招募近10萬名鄉村推廣員,覆蓋10萬個重點行政村,還成立了專門的農村金融業務部門隊。
京東幫服務店
京東CEO劉強東曾在今年年初指出,“到農村就沒有什么規律可循,可能幾天才有一件貨。我們是通過發展‘村民代理’的模式來解決難題,希望在每個村找一到兩名長期在家的村民,做我們的代理人員,負責幫我們送件、收錢,解決農村信用卡和在線支付等很多問題,同時負責售后服務。他也是我們在當地農村的信貸人員,讓‘京東白條’這樣的分期付款業務能夠讓農民用上。2015年,我們計劃發展數萬名的村民代理,覆蓋中國數萬個村莊。”
與此同時,今年9月,京東推出農村信貸品牌“京農貸”。在控制風險方面,京東金融選擇和涉農機構合作,基于合作伙伴、電商平臺等沉淀的大數據信息,了解農民的信用水平,并給予相應的授信額度。
在農村市場,與網商銀行相比,京東金融更多是交給合作方。京東金融方面表示,“做農村市場還是希望和第三方合作,達到多方共贏。”
值得注意的是,京東金融與阿里系網商銀行的農村互聯網金融布局,都與其各自的電商體系捆綁,擺脫不了電商+互聯網金融的循環生態。此外,農村地區運營模式涉及線下實體站以及第三方,尤其京東,鋪設人力比較大,如何建立有效的服務及風控體系面臨考驗。
做好農村互聯網金融仍需時間
同樣是河北省,保定曲陽縣的老張沒有邢臺清河縣的馬玉明幸運,這是因為互聯網金融難以在短期內覆蓋廣袤的農村市場,宜信的“宜農貸”自2009年推出以來也只覆蓋了幾十個農村。
宜信翼龍貸6年之久仍在摸索,農村互聯網金融的復雜性可見一斑。王思聰坦言,農村金融跟城市金融完全不同,翼龍貸也只是萬里長征走了三分之二,他說,“三農金融的難度在于文化、地理、民風等方面的差異千變萬化,一個鎮和一個鎮民風都不一樣,南方和北方不一樣。”
有不愿透露姓名的農村互聯網金融先行者告訴新浪科技,“農村互聯網金融是一塊被人遺忘的角落,是一個龐大的市場,但是也比較分散。現在這個市場嚴重供應不足,進來的企業只是微乎其微,拓展農村互聯網金融需要大量資金,而很多投資人并不看好這塊。企業能進來就是好事,但真需要花時間花精力去做,并且也不是單單幾家互聯網公司就能做好的。”